偷錢、殺人,吃早餐

看過清晨的露珠凝結在菸草葉上吸潤著南方大地晨曦寧靜但略帶單調的光輝轉映出閃耀多變的色彩嗎?

有人說那是財富的色彩。

也有人說那是這塊大地的祝福與詛咒。

但葛雷家的人只會說這都是狗屁。

葛雷家的財富根基於近一個世紀的菸葉種植,可到了這一代人,他們更像是地痞流氓而不是菸農。

偌大的農田佔據了史家雷草原(Scarlett meadows)的精華地帶卻又徹底缺乏規劃跟保養,幾乎從不施肥的土地上連長出來的雜草都讓人看了以為它們有厭世的憂鬱,秋風吹過總會捲起一陣厚厚的黃塵遮蓋天地。

葛雷家從以前就當自己在種小麥一樣,在每一畝地上都種了相同密度的菸草,而這是「種植指南」中推薦的密度三倍以上,--當初隨著菸草種子一起附贈的「種植指南」已經躺在農具室的地板上、掩蓋著一層厚厚的泥土與煙灰,最後一個翻閱過它的人墳頭上的草都已經開過不知道幾輪花、甚至是不知道躺在裡頭聽過多少少對羅德鎮(Rhodes)的年輕男女們在自己頭上打野砲......

對!羅德鎮的年輕男女們那個年代就非常享受打野砲的刺激與樂趣。他們不只在墳場打野砲,經過峽谷、看到野牛狂奔或草原狼出沒時,他們倒下打野砲,經過沼澤、發現沒人用的小船,他們把船划到鱷魚聚集的地方打野砲,草原上、鐵軌旁、載滿旅客或工人的火車急駛而過時,他們找塊顯眼的小丘打野砲。問他們生命、宇宙、信仰、以及萬事萬物的目的與意義,他們只會笑著回答:人活著就是要打野砲啊!不然呢?

但這是個舒適、寧靜、且「純潔」的早晨,昨天夜裡唯一有打炮的東西大概只有葛雷家穀倉裡的老鼠。


故事開始的早晨,西邊扁鐵湖(Flat iorn lake)上吹過陣陣微風,風中盡是昨夜月色溫柔祝福的濕潤,輕撫著史家雷草原,而從東邊的聖丹尼(Saint Denis),有一輛沒加蓋的馬車趁著深夜出發、在凌晨破曉前進入史家雷草原,想往扁鐵湖東岸的克雷蒙角去。

駕駛座上坐著一男一女,他們繞了遠路避開羅德鎮的中心而取道葛雷家的煙草田外緣,似乎是想要保持低調不讓人發現。

男人手持韁繩、穿著混合了牛仔與紳士的特色,年紀約莫在六十出頭,臉上掛著「豐收滿載而歸」的人會有的笑容,看上去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性格溫和、能言善道,但再仔細看卻可以發現不少風塵與歲月用暴力和殘酷所打磨過的痕跡。

女人年紀很輕,外貌和男人沒有半點共同之處,顯然兩人沒有血緣關係。手中拿著一本小說,雖然一臉倦容但仍捨不得放下書,雙眼帶著好像要將書本吞噬的狂熱抵擋著眼皮些許的睡意。身上的衣服雖是廉價貨色卻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淑女穿著,只是臉上的雀斑和俏皮蓬鬆的褐髮總會讓人禁不住聯想她放下書本時是如何的狂野輕窕。


等車子將葛雷家的田地與大宅拋在腦後、爬上一個小丘陵讓人可以微微遠望扁鐵湖和克雷蒙灣時,這也表示他們離旅途的目的地克雷蒙角已經不遠。

但意外總是在這時發生。

車子穿越一座樹林時,男人發現前方的路上有根斷木擋住了去路。「奇怪?明明昨天經過時沒有這根木頭的?」男子喃喃自語,同時拉緊韁繩停下馬車。

「何西亞?需要幫忙嗎?」女人從書本中的世界回到現實、闔上書本關切的探問著,但男人一邊爬下車一邊拒絕她的好意,「不了!真有需要,我會把那頭冬眠的熊給搖醒,要是讓蘇珊知道我讓妳們女孩子幹這種粗活,肯定要被她唸個半死......幫我看住馬車吧!別讓牠們亂跑吧!」


何西亞爬下車先是伸伸懶腰活動一下筋骨,才走過去探查討擋路的斷木。

斷木並不大根,只是單人就可以拖動的體積,而且它倒放的位置很巧妙、並沒有真的阻斷路,車輛只要往旁邊移出去一點就可以不受影響的繼續前進。但斷木很明顯是從樹林裡的某個地方被某人拖移到這個地方、並刻意且隨便的放在路上最顯眼的位置。

「喔!該死!陷阱!」這唸頭才從何西亞腦裡閃過,他就聽到擊錘扣動的聲音在腦後響起。

「老頭!展現你愛鄉愛土情操的時刻到啦!我們雷默恩勇士團需要贊助!熱情點,否則......腦袋開花!」

「我們?」何西亞舉手轉身,竟然發現搶匪只有一個人。

而且搶匪講話口氣雖然兇惡,但瘦弱的體格根本撐不起身上破舊的南軍夾克,臉上纖細的鬍鬚即使蓋住了半張臉卻依然藏不住青澀,用來行搶的工具還是把已經生鏽的古董前膛槍。

「別廢話!錢拿出來就是了!」

看著年輕的搶匪,何西亞好奇自己年輕初出茅廬時是否也是這個模樣,緊張防備的壓力頓時減低,反而有種想要關愛這個年輕人的渴望。「來!這些錢拿去吧!吃頓好的、買套衣服、去沙龍洗個澡修個臉面,不要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雷默恩義勇軍那種地方!」他從胸前掏出一疊鈔票遞過去、講話的口氣滿是溫柔。

搶匪一開始好像不敢相信事情會這麼順利,印象中,被搶的人一開始都會苦苦哀求搶匪手下留情,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乾脆就把錢拿出來,看到何西亞遞過來的鈔票厚度,那更是他無法想像的量。

但是他一把將鈔票奪過去,確認真的是一整疊貨真價實的大鈔,這讓搶匪興奮地喃喃自語:「天哪!老傢伙們一個月的成果也沒這個的一半!帶這回去,看還有誰敢笑我無能!」

顯然年輕搶匪根本沒把自己的勸告聽進去,這讓何西亞滿臉都是失望的神色。

但搶匪喃喃自語完,興奮從臉上消失,反而是加倍的凶惡與貪婪!「別想唬我!老頭!你身上一定還有錢!通通交出來!」

何西亞猶豫了一下,眉頭閃過一絲黑氣,他決定卸下肩上的背包,把背包交給搶匪。

看到這幕,本來一直坐在馬車上不吭聲的女人輕聲尖叫:「別這樣做!」

何西亞笑著安慰女人,回說:「不就是些黃金,我們再偷就有了!」

搶匪只聽到黃金兩個字,剩下的話全都像耳邊風一樣,他馬上把包包打開,裡面黃澄澄的光芒好像火焰一樣讓他的雙頰熱了起來,──裡面滿滿的都是黃金珠寶首飾,他開心的大叫:「太好啦!再也不用當別人的小弟、被人當豬羊狗一樣使喚糟蹋啦!我要發財啦!我要發......」但最後一句話沒說完,一把左輪槍頂著自己的下巴。

「不!」何西亞冷冷地打斷搶匪的美夢,「你要死了!」


槍聲響起,搶匪的腦漿四射。

「發生什麼事?」何西亞口中那支「冬眠的熊」被槍聲吵醒,「平克頓?奧德里斯科幫?」

「不!何西亞剛剛打死了一個想搶我們的倒楣鬼。」

「搶我們?...一大早?」男人躺回原來的姿勢,但女人似乎像個話匣子被打開一樣,「對啊!他在路上拉了根木頭當路障,趁何西亞下車時繞到後面想要偷襲何西亞,結果何西亞趁那傢伙被包包裡的黃金嚇的目瞪口呆時馬上掏槍賞他一顆子彈......天哪!是何西亞的動作太快?還是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拔槍?亞瑟,你知道何西亞有這本事嗎?」

那頭叫做亞瑟的「熊」不直接回答問題,反問:「瑪莉貝絲,我的槍法如何?」

「好像一道閃電畫過萬里天際後劈開一棵合抱之木!」「這是什麼說法我不懂,就當你在稱讚我吧!那........妳覺得是誰教的?」「喔....從沒想過這問題....因為你都不跟大家聊天。」「哈哈!不用跟我聊啊!加入我們這麼久,妳沒見識過何西亞的槍法嗎?太有趣了!」

「好啦!」何西亞這時已經把搶匪的屍體拖到路旁,然後爬回駕駛座上,從瑪莉貝絲手中接過韁繩,「強劫這種事記得永遠帶著夥伴!瑪麗貝絲,亞瑟跟我提過妳曾經和尚恩兩人計劃一起去搶驛馬車......知道這種事情如果出錯的下場了嗎?」

清晨的空氣瞬間凝滯住。瑪莉貝絲想起那次行搶的經歷,要不是亞瑟堅持同行,尚恩大概會被當場打死、自己可能在監牢裡等著上絞刑台。

看到瑪麗貝絲眼中些許的羞愧和恐懼,何西亞心想自己的訓話已經達到效果,就不打算繼續糾結在上頭,但正式驅車上路前,何西亞又想到隨口向兩個同行的夥伴說:「剛剛發生的事情...只是件小事,不需要讓大家知道。就說我們這次出來.......一路順利,可以嗎?」

瑪莉貝絲用點頭回答,雖然她眼中滿是狐疑。亞瑟則是揮揮手,一樣不發一語。


這座樹林不大,不消幾分鐘的時間就被三人拋到腦後。在小丘陵上可以清楚看見整個扁鐵湖和他們暫時稱為「家」的克雷蒙角。


「歡迎回來!路途順利嗎?」車子行經克雷蒙角外圍的灌木林時,暗處的守衛不等何西亞發現他就先主動打招呼。

「一切順利。多謝關心,藍尼。...能告訴我們皮爾森先生幫大家準備了什麼早餐嗎?」

「咖啡和難吃的要命的魚肉燕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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